【宁静·思】荷塘月色（散文）

今晚的月色很美，美得让人生出一种将其拥入怀中的莫名冲动。
　　
无垠深邃的夜空，一场亘古的音乐盛会缓缓拉开序幕，那跳动的音节飘向四面八方，引来群星的驻足。大千世界，许多好奇眸子，似黑夜里的星星之火，把久违目光投向浩渺的九天之上。在光芒汇聚的当口，在仰望的姿势站成一尊雕像，一位欲说还羞的女子，不畏艰难险阻，由深谷的另一头长途跋涉，露出她极具艺术、宛若玉盘似的身躯。那银铃般的笑声，与夜空下一缕缕凉爽的风相互辉映时，明朗的、静逸的、带着几分柔和之美的光线，不偏不倚洒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月亮之大，远远超出我一枚凡夫俗子的想象，只好把那一丝丝特殊复杂、炽烈纯真的情感，深藏在杳无人烟的荒野。换一种方式，释放滞留心底那份独有的人生缺憾，趁着轻柔之风尚未带走我无边的思绪，与那一轮悬挂于高天、留下千古神话的皓月深情对望，一场不期而遇的温暖，说不清是诗意升华后的爱恋，还是再次离别时的前奏？
　　
窗外一缕美丽的流萤，伸出触角小心翼翼窥探尘世的举动，将我深深吸引。它们提着“灯笼”于空中尽情飞舞的模样，像孩提时拿着闪光小球躲在黑暗角落里发出的亮点，亦像一颗颗赋予灵性的珠子企图将整个黑夜照亮。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流萤，欣喜之余，朝着它们所在方向慢慢靠近。许是感应到我真正的意图，那一缕流萤逐渐提升飞行的高度，在空中绘出些许精美图案以后，自西向东缓慢地移动着。
　　
时间尚早，也全无睡意，按捺不住好奇心的我，一面浅笑，一面迈出轻快与探索的步伐，向着流萤画出的优美弧线，寻踪而去。
　　
突然，一缕淡淡、幽幽的清香扑面而来，那飘浮在空气中的味觉游走于每一根神经，使人感到一阵心旷神怡。我下意识里露出贪婪的神情嗅了嗅，那憨态可掬的模样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面对母亲做出好吃饭菜时，嘴角流出口水的搞笑画面。
　　
一步，两步，三步……待我循着那散发清香的方向缓步走去，一阵潺潺、哗哗的流水声不失时机地传入耳边，那略带质感的音符像一首首唯美、动听的童年歌谣，亦像迎接客人到来时富有磁性的亲切问候。望着那欢快自在、沾染几丝银白月光的流水，产生的错觉，仿佛心底亦有一条充满神奇色彩的河流，默默的奔向未知远方。
　　
月色、流水、清香、流萤，当我怀揣一种敬畏之心，将零星画面逐个拼凑起来，组成一幅不加任何修饰的怡人画卷，脑海里闪现的是，具有点睛效应、风韵妖娆的荷花图案。
　　
终于，来到流水发出声响的源头，在视线重叠的当口，夜色下那随风摇摆、由影影绰绰变得清晰可见的荷花，如一位位不染凡尘、披着银色轻纱、面带微笑的女子向我款款走来。
　　
不是有酒才会醉？那一瞬，我的思绪似乎逃不出这个所谓的怪圈，也许那酒便是不用酿造的哗哗流水，抑或来自天地间悬浮在空气中的晶莹露珠。
　　
傻傻的站在原地，惬意感受大自然莫大的恩赐。这时，一阵微风像是能够揣摩人的心思，为我送来一片轻灵如风、貌似青烟般的薄雾。身处缥缈、肆意游走的雾气之中，宛如与不可多得的人间仙境，有了一次完美邂逅。摊开双手，捧一团雾气留在手心，与它对话，那像及云朵的生命体露出祈求之色喊道，请放我走吧，我要去看秀丽山川和奔腾的大江大河，甚至周游世界。
　　
少顷，朦胧雾气像打了败仗的士兵，挪开它薄如轻纱的躯体，也是这个不经意的举动，令我迅速坠入一片美不胜收的景致里。只见一簇又一簇的荷花，以极其曼妙的身姿，开在被月色笼罩、富有诗意、约三四亩地大的池塘里，它们或露出粉红脸蛋，或身披一件深红霓裳，或似天山上盛开的雪莲，或像及华夏子孙的黄皮肤，斑斓的色彩令人眼花缭乱。
　　
兴冲冲围绕着偌大的池塘转上一圈，还能感应一种无与伦比的美跃然纸上。竞相绽放的荷花，让人目不暇接。其间，有半开着似微小体型的婴儿，有四周低矮一支高高在上独具领导之风的那份威严，有借助水的轻盈飘浮在岸边或宛在水中央，有突破重重阻隔倾斜着探出好奇脑袋打量四周一花一草，有静待有缘人拿出相机合影留念……
　　
看着它们在无名的风中尽情摇摆，尽情展现各式的曼妙舞姿，似乎是一种与大自然最亲密的接触，亦是一种倾听大自然内心深处的最好方式。
　　
此情此景，在皎白月光的照射下，漾在水中的翠绿荷叶，亦不愿做纤尘不染、风姿绰约、争奇斗艳荷花的陪衬，试图冲破陈旧禁锢的，伸出两只小脚丫，抑或两条奇异的辫子，与四周的一花一草、天上飘逸的云朵玩着童年令人怀念不已的游戏。
　　
许是我杂乱的脚步，惊扰了停在某片荷叶上，欣赏这月色如水、充满梦幻般美景的一只青蛙。只听扑通一声，平静的水面泛起粼粼波光，那层层波光所蕴含的音符，像钢琴师弹奏经典曲目，把指间跳动的哲理和琴键唱出的故事，进行一次完美的基因重组。不远处，荷花与荷叶拥着的银白月光，自光影蜕变的神秘境地，采莲女撑着竹蒿划上一只悠悠的小船，脸上漾着的那一抹幸福微笑，与回响在荷塘四周的悦耳铃音，缓缓驶进温暖如初、写满爱意的宁静港湾。
　　
都怪那只不谙世事的青蛙，原可以再找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重新做着遥不可及的“帝王梦”。只是一刹那，泛起粼粼波光的地方，以圆心为半径，呱呱的叫声传遍整个荷塘。见这情形，我猛然想起一首诗里犯下的“致命错误”，故而更正为，荷塘边上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至于那位逝去的古人，请别介意，在这茫茫的月色底下，扰了您轮回世界里的那一帘幽梦。
　　
好像还缺点什么来渲染灵动的画面，踌躇之际，一排整齐列队、树干笔直粗壮，把坚毅手臂伸向苍穹的柳树俨然闯进视野。它们立在风中，像年长的老人，以睿智眼神见证红尘几多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亦像手握钢枪、站岗放哨、保家卫国的女兵，那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迷人风采将成为牵绊一生的无名感动，让人久久不能释怀。不过，我更愿那一棵棵偌大的柳树，沾染几丝柔情和妩媚的色调，把人世间那份特有的柔情瞬间升华。那样，长发及腰、沐浴着如水月色，于柔软风中摇摆的画面，像爱人撤去发夹，在类似月光的节能灯下，梳洗自己如丝般的秀发，温馨氛围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期待。
　　
不知何时，天空悬着的那一轮明月，变得愈加明亮起来，那张俏脸也圆了几分。它的身后，一朵飘逸的云彩，像是遇见心底的最爱，一路跟随，久久不肯离去。待我还未从这种动人的情景下回过神，耳边传来滴答的声响，也是这个缘由，我开始在荷花丛中四处找寻。当目光停留在几片精致的荷叶上时，露珠的晶莹似乎在冲着我笑，那一刻，我的灵魂为之震撼。或许，这个结论有些浮夸，从它自空气中凝结而成，再义无反顾的跳入水中，难道不是一位英雄所成就的壮举？然而，思绪回归以后，觉得它是母亲脸颊淌过的汗水，将整个村庄那一份深沉的爱完美诠释。末了，又感觉它是父亲辛苦劳作，从容间浸透衣背留下的那一缕咸涩味道，那味道承载着整个村庄所有的希望。
　　
幸运原是那么的美好，几滴露珠溅起的细小波纹归于平静之时，一群外出觅食的鱼儿，摆动那类似剪刀的尾巴，划出自己喜欢的纹路，尽显自由自在的生活。大概，俏皮是人类的本能，趁着鱼儿专心觅食的空当，拿出手机摁下快门的我，给它们及周围的一花一草，留下这月色笼罩着的最美瞬间。估计与我轻微晃动的身影，抑或水中的倒影有关，那些无忧无虑的鱼儿，在意识到“危险”来临之际，像遇见某个庞然大物，一溜烟，逃似的往水中潜了下去。
　　
雪白的身影，由四根圆柱支撑，围成一圈后，绘出的影像与雪夜中映照的色泽相差无几。信步走进雪色的凉亭，望着眼前那一池美不胜收、带着几分灵性的荷花，我的心仿佛同满池荷花的唯美景致融为一体，在夜色朦胧、月色撩人的氛围里，亦分不清哪一个是你，哪一个是我。
　　
夜越来越静，静的能够让人听见心跳的发音，直觉告诉我，回家的时候已然来到。因此，不得不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与月色如水的夜、飘散着清香的荷花，来一场意味深长、独具一格的短暂离别。
　　
柔和的风又吹了起来，它撩动衣衫带来的错觉，像送别恋人远去时的无奈，在银色世界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天空那轮载着几许思念的明月，似乎不忍离别的画面重现，正一步紧挨一步的，试图与渐渐远去的身影、迷离的脚印，来一次恰到好处的融合。
　　
月影婆娑，风中摇曳。待我与哗哗的流水声匆匆作别，空气里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犬吠。回至家中，发现家人已经安睡。或许，与刚邂逅的那片静逸荷塘有关，身上竟感觉不到丝毫燥热的音符。恰巧，一缕月光从窗外倾洒而来，那如梦似幻的线条落在枕边，为这个寂静无声的黑夜增添几分神秘和诗意。
　　
当晚，一个奇怪的梦杳然而至。梦里，一缕流萤引我来到开满荷花的池塘，天空那一轮皓月将整个空间照亮。一位衣袂飘飘的女子站于船中，撑着竹蒿，在荷花丛里自由穿梭。那漾在脸上的微笑，荷塘泛起的粼粼波光，晶莹露珠、薄如轻纱之雾气带来的遐想，清风吹拂下荷花、荷叶的舞姿，守着满池荷塘、沐浴银色月光的柳树，偶尔升腾在黑夜里的蛙鸣，潺潺流水发出的特有音节，雪色凉亭留下的痕迹，于光影交错中蜕变成一幅温馨的画面。画面里，许多荷叶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个供人行走的大圆盘。两旁荷花的妖娆和馨香，肆意装点通往前方的道路。在青蛙和鱼儿的簇拥下，我缓步走向一位披着银色嫁纱，被红盖头遮住娇羞脸庞，颇有几分风韵的女子。
　　
那一刻，我醉了。连同醉着的，是天上悬挂着的那一轮皓月，离家不远的那一汪静逸荷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