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九真山上杨梅香（散文）

一
　　
那是六月上旬的一天早晨，我与妻一起到小区对面的菜市场里去买菜，走到小区门口时，一阵清爽悠扬的叫卖声传入我的耳中：“新鲜的杨梅上市了，走过路过的大伯大婶、大哥大嫂、美女帅哥们都过来看一看呀！又红又大、香甜爽口的杨梅上市啦！免费品尝，好吃不贵哩！”“九真山上的杨梅上市啦，品尝正宗九真山的杨梅啦！”随着悦耳的叫卖声我便向前望去，一位头戴斗笠，肩上挑着一担扬梅果的大娘一边用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不停地吆喝着。这个时候，妻低声悄悄地对我说道：“看看，这位乡下大娘多勤劳，起得可真早，不到六点就赶早市来了。”说完，妻用敬佩的目光向那位卖杨梅果的大娘望去。此刻，我发现卖杨梅果的大娘正在不停地东张西望，不一会儿，她就走到小区门卫室左边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樟树底下，轻轻放下了肩上的担子。随后，她又开始叫卖起来。
　　
不一会工夫，在大娘杨梅果筐子的旁边，就聚拢了许多“过完早”（吃完早餐）路过的人。趁人越来越多的当口，大娘就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大家说：“这些新鲜的杨梅，请大家随便品尝吧，九真山上的杨梅多得是，只费劳力采摘，不需要本钱哩！都来品尝品尝呀，买不买都没有关系的。”
　　
大娘爽朗的说笑声，一下活跃了氛围。于是就有人从筐子里拿着杨梅果品尝起来，其中有一位大叔一边吃着，一边不无感慨地说道：“这九真山的杨梅果味道不错，又香又甜，吃起来就是地道，唉！三年疫情之中，都没有能够吃上这口九真山上的杨梅，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是滋味，现在好了，病毒散去人也自由了，说心里话，此刻不吃杨梅还真有些想得慌哩！说什么今天也要买些回去，让大人小孩尝尝鲜。”
　　
大家伙听大叔这样说，都随声附和，你一言我一语，有谁不喜欢吃这九真山上的杨梅呢？紧接着你三斤，他五斤，不一会工夫，两大筐子杨梅果买得快差不多了。看着这购买杨梅果的人们，有说有笑的场景，我和妻都被这热热闹闹的气氛感染，妻走过去也买上几斤来，让我带上。
　　
小区居委会张主任走了出来，我们相互打着招呼，张主任就笑着向买杨梅果的大娘那儿走去，大老远地叫着：“黄阿婆，杨梅果都买完了吗？”
　　
叫作“黄阿婆”的大娘笑着回答说：“剩下没有多少，快买完了。”
　　
她看见与她说话的人是张主任，又惊又喜地说：“唉呀！这不是张同志吗？原来你住在这里呀！你可让我们居民区的人想着哩！疫情时期你带领的志愿者服务队，可帮我们居民做了不少好事，你们风里来雨里去从来也没有叫苦叫累过，对待我们大家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让我们不知道说什么好哩！”
　　
大娘把筐子里的杨梅果装了满满一大兜，走到张主任的跟前说道：“张同志，莫要闲少，快拿上，快拿上，不要客气，这点杨梅果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吧！”
　　
“那怎么行呢？您劳神费力从九真山上采摘回来这样新鲜的果子，又大老远挑这里来买，不要钱，我心里怎么能够过得去呢？当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收钱我可不要您这杨梅果，黄阿婆！”张主任严肃地说道。
　　
“唉！你可太客气了，张同志！疫情中，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好事，也没见你喝我们一口水，吃一顿饭呀？这点杨梅果值不了几个钱，如果收了你的钱，我心会不安的呀！不要再提钱的事了，快收下，收下吧！”黄阿婆略带肯求并生气地说道。
　　
张主任接过黄阿婆手里那兜杨梅果，将叁拾元钱硬是塞给黄阿婆手中，并激动地说道：“疫情时期那些工作是我应该做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快别说那些感谢的话了。再说，我们做的那点小事，与你家李大叔的事迹是没法相比的哩，唉！李大叔人好得很，真是没说的呀！”
　　
张主任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脸色一下子却变得庄重起来。黄阿婆听张主任提起她家的老李，我悄悄地发现她的眼眶湿润了，像是非常悲伤又十分难过的样子，此时，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黄阿婆买完杨梅果，同张主任话别，挑着两只空筐子默默离开大家，孤单寂寞的身影，让人看着心酸和担心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书桌前，望着妻为我洗好的一盘从“黄阿婆”那里买回的杨梅果，随手拿一只放入口里，一边品尝一边让我陷入了沉思。现如今，生活是那样的平静，一切都回归正常了。不过，当张主任白天为我们讲述黄阿婆爱人老李大叔的故事，又回荡在我的脑海里，好像老李大叔又回到了人间，与黄阿婆一家人又团聚在一起，九真山下那农家小院又充满了烟火气。我的心此时变得格外轻松起来。其实，老李大叔的精神品德一直激励着活着的人们，人类经历过如此劫难以后，像老李大叔这样的人虽死犹生，他会活在人们心中而得永生，我始终这样认为。
　　

　　
二
　　
那是疫情传播的初始阶段，全国人民都还沉浸在农历新年喜悦之中，一场由新冠病毒引起的灾难突如其来地横扫了武汉这座城市。2020年1月23日，这个拥有一千一百多万人口的大都市不得不按下静止键，宣布封城。后来，武汉的朋友对我讲，其实没有到过武汉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封城。从2020年1月23日城门关，到4月8日的城门开，这是所有武汉人难以忘怀的76天。这座英雄的城市，经历了人类历史上史诗级的保卫战。漫漫的76天，充满着无数的温暖、感人、悲壮的故事。作为中国中部地区最大的都市和唯一的副省级城市，有着“九省通衢”之称的武汉，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巷变得格外的冷清，而人来人往的商场更是没有丝毫人烟，医疗条件的不足，各种资源调拨的困难，以及病毒的肆虐让这座城市变得面目全非。倾刻之间，武汉城内的居民百姓陷入了恐慌和不安。
　　
由于事发突然，之前的日子还在按部就班地朝前运行，岂不知灾难却向人类步步逼近，而人们蒙在鼓里，丝毫不知。我们公司在1月19号夜晚，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春节团拜会，吃完饭、看罢演出、抽完奖后，我便乘车回到老家河南光山县城的家中。第二天晚间，从中央新闻的报道中，才知道钟南山院士让人们尽量不要到武汉，武汉城里的人也不要到处流动，新冠病毒有人传人的迹象。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就有些担心。这种担心，第三天就变成了现实：在我们家乡光山县，政府就出台了相关政策：凡从武汉回来的人员，必须在小区报备，并要求在家里隔离，不准随便出入。那时节，各种各样不好的消息到处传播，随着武汉的封城，我们这些从武汉工作回来的人员，却成了监控重点，一时间，在社会上有一种谈武汉色变的情景。这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情绪波动得非常厉害。
　　
1月24日农历大年三十的夜晚，我在家中坐卧不安，看到春节文艺晚会上，有人民子弟兵来支援武汉防控的画面，我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武汉人民有救了，长江母亲般呵护着她的儿子大武汉了，如是突发灵感写下组诗《母子连心》，写着写着泪水就夺眶而出。也只有用诗歌来表达我当时激动的心情吧！
　　
母子连心（组诗）
　　
1.
　　
2020年首
　　
长江
　　
还像以往一样流淌
　　
波涛汹涌
　　
在经过武汉的时候
　　
风平浪静
　　
我好像听见一对母子说话的声音
　　
母亲是长江
　　
儿子是武汉
　　
长江喊着武汉
　　
武汉看着母亲
　　
母子守望
　　
情深似海
　　
爱意浓
　　
2.
　　
母亲在很远地方
　　
就像原来一样
　　
喊着儿子的名子
　　
武汉
　　
儿呀你好吗
　　
向儿子挥着手
　　
打一声招呼
　　
再离去
　　
可不知为什么
　　
这一次呀
　　
好久好久
　　
都没有听见儿子
　　
武汉的回应
　　
只是看见儿子背对着母亲
　　
蹲在地上默默低泣
　　
并对母亲
　　
绝情地说着狠心的话
　　
不要靠近我
　　
不要
　　
快走吧
　　
快走吧
　　
越快越好
　　
可嘴里这样说
　　
儿子武汉
　　
心却滴着血
　　
母亲呀
　　
快走吧
　　
儿子的身体呀
　　
已经染上疫病
　　
害怕传染给您呀
　　
我的好母亲
　　
心里的话儿
　　
不便说出口
　　
害怕离开您呀
　　
儿多想把您挽留
　　
哪怕就一分一秒
　　
一回头
　　
我的好母亲
　　
于是
　　
儿子背着母亲
　　
掩面大哭
　　
心却痛着
　　
母亲不要离开我
　　
不要
　　
我爱您
　　
我爱您呀
　　
母亲
　　
儿子好想躺在您的怀里
　　
听您唱歌
　　
那温柔的摇篮曲呀
　　
多么动听
　　
儿子武汉想呀想着
　　
又痛哭起来
　　
痛哭失声着
　　
义勇军进行曲再一次响起
　　
那是母亲在唱歌
　　
我亲爱的祖国
　　
3.
　　
母亲长江
　　
靠近儿子武汉一步
　　
儿子武汉
　　
就后退一步
　　
总是同母亲长江
　　
保持一定距离
　　
母亲对儿子说
　　
傻儿子
　　
母亲知道你所说的话
　　
是违心的
　　
儿呀莫怕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
　　
母亲都在你身边陪着
　　
一起来面对
　　
儿呀
　　
母亲知道你身体染病
　　
可你一定要坚强呀
　　
母亲不是一直对你说
　　
我们中华民族呀
　　
从古到今
　　
都多灾多难
　　
从苦难中来
　　
在苦难中生
　　
可从来都没屈服过
　　
我们的祖先
　　
也从没有被吓倒
　　
不一直都人丁兴旺
　　
好好的吗
　　
儿呀
　　
现在你要勇敢
　　
更要挺住
　　
儿呀
　　
记住母亲的话
　　
儿子离不开母亲
　　
母亲更爱自己的儿子
　　
决不会丢弃你不管的
　　
儿呀坚强
　　
武汉加油
　　
4.
　　
儿子武汉
　　
慢慢仰起头
　　
眼角流着泪水
　　
看着母亲长江
　　
含笑着对母亲说
　　
母亲您真伟大
　　
您就是儿子的精神支柱
　　
我听您的话
　　
好好治疗
　　
认真防护
　　
我坚持
　　
我加油
　　
我会好的
　　
母亲放心吧
　　
病好以后
　　
我还会在家门口孝敬您
　　
唱义勇军进行曲
　　
我们的国歌
　　
给您听
　　
母亲呀母亲
　　
在您的身边
　　
我感觉多么温暖呀
　　
有母亲在
　　
我定会平安的
　　
5.
　　
庚子年第一天
　　
白衣天使
　　
解放军医疗队
　　
全中国兄弟姐妹们
　　
响应英明统帅的号令
　　
全国一盘棋
　　
众志成城
　　
支援武汉抗疫情
　　
同病毒打一场
　　
必胜的人民战争
　　
一群逆行者
　　
人民的英雄们来了
　　
封城隔离
　　
阻击战打响了
　　
母亲长江在呼喊
　　
我的儿呀
　　
我的武汉
　　
失去了你
　　
将失去我做母亲的尊严
　　
哪里还有国的存在
　　
看见了吗
　　
我的孩子
　　
华夏子孙一起
　　
都来关爱你
　　
保卫武汉
　　
保卫中国
　　
武汉加油
　　
加油中国
　　
战胜病毒
　　
武汉挺住
　　
胜利中国
　　
春暖花开
　　
中华大地
　　
春常在
　　
英雄之城大武汉
　　
光明未来
　　
永安泰
　　
2020年1月24夜（创作于河南的光山）
　　
诗歌写完以后，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推开窗户，望向雾蒙蒙的天空，远处的路灯隐隐约约闪烁着微弱的光亮，路上没有行人，零星的炮竹声好像在预告着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似的。一阵寒风吹来，满身都感到冷嗖嗖透心的凉。于是我关上窗，内心却十分沉重，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今年的大年三十真的格外冷清呀。唉！新冠病毒正疯狂的肆虐着人类，不确定的未来，人们谁又能够喜庆得起来呢？
　　

　　
三
　　
同样是在大年三十的夜晚，而生活在武汉市汉阳蔡甸某小区的居委会主任张蒙生同志，却得到上级下达的紧急任务：为了阻止病毒向农村地区扩散蔓延，通知要求他火速前往九真山附近的几个村庄进行疫情防控的宣传指导工作，让广大人民群众不信谣不传谣，配合政府打好疫情防控阻击战。接到通知以后，他就急急忙忙带上行李准备出发。
　　
他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九真山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具体的联系人是该居民组小组长李春亮。据介绍，李春亮是拥有40年党龄的老党员，他不仅为人正直厚道，而且办事诚恳认真，当地群众、左邻右舍没有人不敬佩他。人们都习惯性地叫他老李大叔。
　　
张主任临别时，郑重地把妻子和孩子们叫到跟前，并动情地对他们说：“疫情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请你们帮我照顾好年迈的父亲母亲，也要各自保护好自己。拜托了！”说到这里张主任声音有些哽咽，眼眶湿润了，可他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用坚定的目光望着他们。不一会儿，他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驾车匆忙地向九真山方向驶去。岂不知，他这一去呀，直到武汉解封约八十余天的时间，才赶回家里。
　　
张主任无暇顾及窗外的景象，他一边开着车，心里一边正盘算着与老李大叔见面后，谈谈当下的工作该如何开展。正想着这事的时候，突然手机传来了信息，张主任打开一看，大吃一惊，信息内容是：“我已动身前往火神山医院建设工地了，有事请联系我，时间紧迫，没有当面向你辞行，对不起了，请多保重呀，张主任！”
　　
原来信息是老李大叔发来的。张主任看完信息，心情变得更加沉重，看来武汉的疫情严重到无法预料的程度呀！年近七旬的老李大叔，都上了火线去支援火神山医院的建设了，想到这里，心急如焚，他加快车速，直向老李大叔家里奔驰而去。